家长求助:暑假期间小侄子来家里住,他比我家孩儿小10个月,可是每每两个孩子有冲突了,奶奶都会批评我家孩子,再三强调“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却从来不管引起冲突的这件事上,弟弟错的有多么离谱。暑假过了一半,我家孩子的坏情绪多了一倍,每每为此伤心到躲到角落里流泪,孩子爸却为此批评说“当哥哥的没个当哥哥的样子!”隐约觉得说了几千年的“大让小”是不是有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在哪儿,我该怎么做?
谢邀。我也曾遇到过类似问题。小孩子发生冲突遭遇亲人们“大让小”的训诫时候我家孩儿的伤心一次次发生,使我从最初的茫然、怀疑再到“帮理不帮小”的清醒,这心理路程跟爬过了一万层寒雪重重的高山似的。而这雪山的寒冷份额里,还要再加上孩子爸爸、奶奶及七大姑八大姨等等亲长以“咋这么不懂事”的斜眼低看我的责怪和难堪——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孩子的妈妈,我当义无反顾地与他肩并肩,只要他是对的,哪怕要对抗整个世界的错,我都在所不惜——尤其是,当两个孩子年龄相差在两到三岁之间时,这种”只关年龄、无关对错“的强迫相让会给大孩子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这种被亲生父母”背叛“的感觉、被所有人”偏心“的感觉将会伴随他们一生。刀子割在肉上,会流血!可是,刀子割在心上时候呢?有谁知?何时愈?
1、被阿蒙欺负,没人允许孩儿表达愤怒孩儿八岁时候有次回老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好几家人携儿带女都在。亲戚家有个小孩叫阿蒙,比孩儿小三岁。虽是较近的血亲,但因两家人理念完全不同,所以两个孩子三观也完全不同。阿蒙性子相当不好,可这不好是被大家一致宠惯和不在意的;他们是不在意,却不代表所有小伙伴们都得跟着不在意——旁白:这世上所有人都得是你亲爹亲妈啊都得包容你无法无天!孩儿就很不愿意跟阿蒙玩,常常是能避多远就多远。
却是,也有避无可避的时候。那天中饭过孩儿帮着收碗后刚从厨房出来,阿蒙莫名其妙地撵过去撞他、捶他、推他甚至掐他,孩儿不理,转身走开。阿蒙居然就抡起手里的鞭杆朝孩儿抽;孩儿躲开了,没抽着。阿蒙不甘心,又抡起鞭杆——我隔窗瞧见,急忙往出冲,幸好来得及一把攥住鞭杆。阿蒙拿脚踢我,没理他,手上加力想把鞭标夺下来,这熊孩子力气还挺大,俩手攥的死紧,我试了几回抽不动,只好把孩儿拉到我身后。
结果,一个没留神阿蒙照准我迎头盖脸就是一鞭杆,下意识一挡,胳膊上狠狠地就挨了一下。五岁的男孩子力气还真不小了,特疼,也特生气!这什嘛熊孩子,无缘无故的就抽人,得亏我拦得及时,不然这一鞭杆不就抽到我孩儿身上了?恼火生气加后怕,下死力把那鞭杆给夺过来扔了。阿蒙哇哇哇扯直了嗓子一阵嚎啊,把人就都给招出来了。六七个大人,没任何一个谁问哪怕一句前因后果,一见阿蒙在哭,直接炮口就对准了孩儿,“你大,他小,你得让着他!”
“你大,他小,你得让着他!”这神理由——是非黑白全然不顾,事实真相全然不问,只要他小,他就可以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只要你大,你就得无缘无故挨欺负、挨欺负了还得纵着他让着他由着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还说了些别的,无非是教育我孩儿要懂事,要像个当哥哥的样子之类。另一层意思当然是外带指桑骂槐了——不是我多心,他们其实就差指鼻子骂我了,一是嫌我当家长的在场却不管着孩儿,任由阿蒙被欺负被弄哭;二是疑心是我直接上手欺负了阿蒙(嘿嘿,他们真相了,还真是我欺负的)。小孩子天生就是个微表情专家,更是个投机家,阿蒙见我成了众矢之的,当机立断由站着干嚎直接加码升级,索性躺地上蹬腿儿打滚,变本加厉撒泼耍赖外带脏话连篇直接开骂(真想揍人啊!)我当然不允许自己被冤枉,更不允许孩儿被冤枉,所以当即说明真相。结果,大家猜猜怎么着?根本就没人在意什么真相不真相,真相就是阿蒙哭的很惨很惨,而我母子俩气定神闲手挽手在旁边站着看!
按我这性子,我当然坚持要求阿蒙给我和孩儿道歉,却被孩儿死攥着不让。孩儿比我懂事——他这懂事常常叫我无比心酸,是怎么样寒伧丑陋的生存背景,才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清楚明白地知道妈妈为人媳妇在婆家是如何处境艰难,才处处小心免我被垢病;除了心酸还有心疼,阿蒙冷不防抽了一下之后飞儿一把便把我拽到了他身背后,小小年纪小小人儿像一座小山一样坚定的挡在我前头!他这么好这么好,他的这些好却被大家众口一词地指责,指责的理由要多么正义就多么正义,要多么气壮就多么气壮——多奇葩的三个字啊,“大让小”,混淆视听无原则、无逻辑、无是非的“大让小”!我说完事情真相,一众大人却没一个人搭话,我希望阿蒙父母能够站出来让阿蒙道歉,我希望孩儿爸、孩儿奶奶能够为我孩儿说一句公道话。可那时那境,我的希望和坚持显得那样可笑、苍白几近于胡搅蛮缠了。一众人等带着那种“有你这样的妈难怪教养了这么样的儿”的了悟和明白相视会心。
没人允许他表达愤怒,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且让我们回过头去,以如今的眼眸与心灵,再回望十年前的这个小故事!
2、“被阿蒙欺负没人允许孩儿表达愤怒”如今的“解”被阿蒙欺负,没人允许他表达愤怒。
那时候,我还太年轻,旁的顾忌太多,不懂事的太多,我不知道怎么样在齐刷刷所谓至亲、所谓长辈的目光敌视指控里为孩儿争取到支持,争取到力量,争取到正义,尤其是这一众的目光里还包括着孩儿的父亲……所以,我唯一可表达愤怒的方式就是带着孩儿提前离开——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能够预知十年后的今天,能够预知今天这猝不及防回忆里孩儿那样深那样浓的伤心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坚持到底,纵然包括孩儿爸爸在内的所有所谓亲人都站在我们母子的对面,我也坚持要阿蒙的道歉,哪怕那道歉没有半点诚意,哪怕那道歉得罪了所有人!我要给我孩子儿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最有力的庇护和支持……我却没有!
今年是这一桩小小事情发生之后的第十年,有次无意中说起,孩儿竟是泪流满面——我当时真的是被吓住了,我完全没想到这事情的伤害程度在孩儿来说竟至这么的深,这么久!
孩儿的父亲也在场,他不松口地、反复地就是两句话。第一句,“你大,他小,你就得让着他啊!那事再发生一百遍一千遍我还是这句!”第二句,“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多大点事,值当记这么久?!”孩儿爸反复的重复的强调,更加剧了孩儿的伤心。我至死也忘不了那一刻孩儿的眼泪以及眼睛里的那样深那样浓的情绪,那里面有痛苦有愤怒有伤心更多的是对他自己的厌弃和指责——孩儿愤怒地质问他的父亲,“是个人都有底线!我还是人吗?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被人打、被人骂、被人冤枉、被人欺负,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是这一刻,写这行字的这一刻,我的眼泪也如同那一刻一样止不住——是的啊,妈妈是每一个孩子心理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啊!
中国著名儿童教育家、儿童心理学家陈鹤琴曾请陶行知作了中华儿童教育社社歌,社歌里有这样的句子,“来!来!来!来到小孩子的队伍里,发现你的小孩。你不能教导小孩,除非是发现了你的小孩/来!来!来!来到小孩子的队伍里,解放你的小孩。你不能教导小孩,除非是解放了你的小孩/来!来!来!来到小孩子的队伍里,变成一个小孩。你不能教导小孩,除非是变成了一个小孩。”一百多年前,陈先生和陶先生就在倡导“发现小孩、了解小孩、解放小孩、信仰小孩、变成小孩”才能教育小孩。可是我,时隔一百年之后,我却还是在犯这样白痴的错误!我以为我是“水平线以上之国民”,我以为我是足够好的母亲,可我却在我的孩儿的底线被僭越被践踏的时候,不曾给予他任何实质上的支持,不曾给予他任何心理上的疏解,我甚至从不曾知道十年前那一刻给孩儿造成了那么大的、永久的心灵的创伤!
我曾经是孩子,在我的孩子面前我却并不曾蹲下身成为孩子,感受一个孩子的感受,痛苦一个孩子的痛苦,体验一个孩子的体验——我无法体验十年前那一刻我的孩儿的体验,我无法感受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那一刻的感受,那一刻的无助无力以及因这无助无力而生的对自己的厌弃和指责。那一刻,一个八岁男孩子眼睛里的真相,与我感受并看见的真相是天差地别的吧?我却不曾将心比心、以心洞察,真正的感同身受得是多难啊,小心翼翼如我,却依旧犯了所有父母都会犯、且常常在犯的自以为是的错——阿蒙冷不防抽了一下之后飞儿一把便把我拽到了他身背后,小小年纪小小人儿像一座小山一样坚定的挡在我前头!我的孩儿,他小小年纪,却体谅着我为人媳妇的艰难,心疼着我有可能被打疼的疼痛,他挡在我面前,而我却连最简单的蹲下身来抱一抱他都没做。我只顾着理论真相,只顾着盲目的抗争!
我其实连为什么抗争、怎么样抗争都没弄清楚,我只是凭着本能与激愤,力图还原一个真相、要求一个公道而已。如今想来,当时我最应该做的不是试图与所有人理论,而是蹲下身给我的孩子一个充满力量的拥抱,然后坚定的鼓励他,鼓励他向所有人大声的说出他的愤怒,说出他屡屡被欺屡屡让步却还被大家指责的愤怒,说出那孩子打到了他的妈妈伤害了他的底线的愤怒,我却没有;我应当坚定的告诉他,“去他的‘大让小’,你是对的!你做的很好很好!”然后紧紧地拥抱他,告诉他我家小小男子汉保护妈妈的举动让妈妈如此地感动和暖心;还要告诉他妈妈真的很开心很欣慰能在关键时刻护到了他,然后还要再捋起袖子给他看给他说:“你看你看,真没打实,真没疼,既没红肿又没青痕的。再说了,就算真打实了也没关系啊,妈妈是大人,大人皮儿厚,你看同一碗饭你端着就烫妈妈端着就不烫,我是妈妈呀,耐受力可强着呢……”诸如此类,我应当先安定了他的心,再理论事件本身,可我却没有!
孩儿一天天长大了,回忆他一天天长大的路时候我才慢慢明白,实际上,那么多或大或小的事件中,孩儿都是那个引领者,他是上天派来教育并且引领我成长的人!
是的,没有跟上孩子脚步的引领的家长,是没有资格成为教育者的;好的家长,只需要紧紧跟在孩子的身后或者身旁,成为孩子,信仰孩子,就足够了!
小结:别让我们的孩子体验“枉顾是非、被亲人们集体背叛的痛苦和愤怒”!以上记述,的确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桩芝麻绿豆事,相关亲长们兴许早已经忘却了,可我不能忘却。我不能忘是因为我的孩儿无法忘却。是的,这事儿是小,小的不能再小,可这个小事却横亘在我的孩子的心里,直至十年后的今天也不曾完全被消解——也许,永远不能被消解!为什么呢?
因为,小至平凉大至西北再至泱泱中华,类似的故事天天时时理所当然在发生在上演,三四千年前、三四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幼年时候在经历这无言这压抑,三四十年前我们幼年时候也体验着同样的敢怒不敢言,三四十后的今天我们的孩子以及三四百年后,我们的后世子孙幼年时候也将持续体验这枉顾是非、被亲人们集体背叛的痛苦和愤怒——这不被所有人成年人允许表达的、孩子式的愤怒是什么?那就是传统文化中最扼杀人性、最模糊是非、最不讲道理却最被大众所接受、所倡导、所践行的所谓“大让小”!呼吁年轻的父母们,如果遇到此类事情或情境,身为孩子的父母,身为孩子生命绝对的、唯一的支点,你必须站在孩子一方,你所要坚持的原则也只有一个:“帮理不帮小”!尤其是,当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大的时候,这种义无反顾的支持对自家孩子而言将是心理健康发育及未来成长路上的绝对正气与底气!
祁云:擅散文,善评论。专注于家庭教育、写作辅导、大语文教学探索及传统经典阅读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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