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好的绘本,除了文字要精准之外,插图更是要配合故事的进行,甚至推进故事,带给读者流动感。
绘本里的插图和情感之间本来就有连结,只是我们一般人很难说清白。插图到底如何引导我们的感觉呢?绘本作家莫莉·卞,通过分析自己的作品《菲菲生气了》,完美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于绘本创作者来说,本文是重要的创作参考。而对一般读者而言,学会读图和看懂创作者隐而未说的想法,也是一种阅读经验的拓展和阅读能力的提升。
作者:莫莉·卞
《菲菲生气了》是一个孩子抵不住怒气的故事。她到森林里去寻找安慰,从一棵高高的树上,见到了广大的世界,于是返家,回到家人身边。
故事的结构随着孩子的情绪起伏,起先是从她里面爆发出一种感觉,控制了她,之后是她如何重获慰藉和安全感。
接下来,我选的四幅图画并非是连续的,不过,我希望它们能够说明:
图画在叙述故事的同时,也能够引发情绪感受。最好要记得,故事总是随着感觉而起伏,配合的图画一定要能够反映这一点。书里的每一个画面应该要带出下一个画面,给人整体的流动感,这样才能真正“有效果”。
莫莉·卞(Molly Bang)
美国插画家,童书作者。屡屡获得国际各项专业绘本及插画奖项,截至目前为止,她是三次凯迪克荣誉奖的得主,包括《菲菲生气了》等作品,是备受肯定的插画家。
莫莉·卞作品集
感觉:愤怒当孩子感受到强烈的情绪时,往往会觉得有一股力量在他们身外,强大到他们无法承受。我想要表达的不是菲菲在生气,而是她被怒气“控制”住了。
因此我把她画得很大,几乎在左页的正中央,后方是她的感觉爆发出的形象,把“SMASH”这个字打成碎片。菲菲是她平常的模样和颜色,但是“怒气”却全是红色,比菲菲大两倍,那只打碎东西的手伸到右页的中央,用典型的漫画手法画出菲菲的拳头紧握的样子。地板成斜角,强化了动感。假想一下,如果地板是平的,效果是不是就削弱了。
猫不需要表达感觉,但是它所在的位置可以止住“怒气”往前的气势,并且把注意力重新引到菲菲身上。猫身上的条纹和菲菲上衣的条纹相仿,锯齿状的线条加强了整个画面不愉快的感觉。
有一个关于书籍制作的问题值得注意,就是装订线的存在。
书籍中央因装订形成的界线,把图画书的每个跨页都变成了双联画,艺术家必须注意这条线,以及这条线跟画面的关系。虽然这是单一的跨页图,不过,菲菲也可以说是画面左半边的中心,而她愤怒的拳头则是右半边的中心。我们意识到这一体的两面,并且受到它们的影响。
感觉:忧伤画面中的菲菲,身形小了很多,虽然她经过的一些树有红色轮廓线,是先前的怒气留下的痕迹,但是整个场景的色彩比较暗。
树和菲菲周边的红色轮廓线代表她减缓的怒气,不过我认为轮廓线也表示她原有的生命力,正如她的蓝白条纹上衣。
菲菲现在已经爬上山坡,慢慢的走在平地上,怒气已经发泄了。在她上方,树枝弯弯的,和她垂着头的身形相符,同情着她的感受,路径下方的羊齿植物也是如此,整个画面都承受着忧伤的重量,因此读者也受到感染,同情菲菲的感受。
在最右边,直挺挺的一棵树阻挡菲菲往前的动作,使她的速度更加缓慢,不过其他树造成的“挤压感”也因此放松了一些,同时出现的,是对改变的期待,即将发生在之后的页面。注意看菲菲的大小、颜色,以及背后一大片平涂的色彩怎麽把她隔离开来,这一切都凸显出情绪带来的孤立感。
感觉:期待这个画面明显让我们看到斜角的力量。在菲菲站立的地方,榉树又粗又大,越往天空伸展,就变得越细,好像是一条路,或是通往湛蓝天空的一个梯子。背景的树呈微微起伏的拱形,围绕保护着她。很难说弯曲的树枝绝对有安慰的力量,不过感觉充满活力。
注意看菲菲稍稍往前倾的身体,和榉树的角度一致,也和背景的树一致,这些树和菲菲一起排列得很整齐。整个画面都在敦促她和读者,爬上右上角的树枝。
这里的地平线很重要。它一路倾向和树的方向呈交叉,一方面承载着我们,另一方面也拥抱著菲菲。地平线和树看起来像是河岸与桥的关系,要把菲菲带往新的地方。
感觉:满足、沉思菲菲窝在树干和弯曲粗枝间的分岔。这棵树显然就是上一页的那棵树,不过现在树枝往上弯,把她抱住,还有一根弯弯的树枝在她头上,也保护着她。
远方的海湾弯回来指向菲菲,一方面保护她,一方面也把我们的注意力带回她身上。海平面让菲菲和整个画面都有稳定感。
虽然跟广大的世界比较起来,她很小,不过她还是比其他人为设施,例如灯塔、房子来得大。她身上的红色轮廓不再代表怒气,而是她本身的活力,这个颜色使她和红房子、红色游艇,以及红色鸟的生命气息产生关联。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树和树的姿态是菲菲内心状态的外显,代表她掌握并且了解自己的情绪。这棵树正代表着她可以从自己里面找到的极大平静。广阔的海洋和平坦的海平面也代表她安静的内心风景。
读完这篇文章,相信你已经可以在画面里,发现更多新的东西,就像找到许多隐藏的秘密一样。
虽然读图非常有趣,但我们不鼓励你以“这个图告诉我们…”这样的方式分享阅读,重点应放在“寻找”与“建立寻找的能力”,而非答案。
祝你始终能感受到阅读和寻找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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