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住的小区有个叫蕊蕊的女孩,比我女儿大两岁,从小就是个女汉子。蕊蕊妈妈常常为她的“胆大包天”头疼不已:五岁时,别的孩子都骑童车,蕊蕊偏要骑爸爸的自行车,而且还骑着上马路;七岁多时爬树,爬得太高摔下来,大腿被树枝划破缝了好几针,可伤口还没好又开始爬……
蕊蕊妈妈操碎了心,但还是很难管住她。她总是精力旺盛,只要醒着就不停歇。“我怀疑她有多动症,太不正常了!”蕊蕊妈妈经常这么说,见到我带着女儿在外面玩就很羡慕,说我女儿安静斯文,“有女孩样儿”。
是的,我女儿慢热、敏感,面对陌生的人和事都表现得很谨慎,一副乖乖女形象。但也常常因为想太多就放弃了尝试,也有人说她太胆小。
如果你的孩子是蕊蕊,或者我女儿,你会怎么养呢?
估计你会给个完美的中庸答案:蕊蕊胆子大是好事,但还是要管教下,收敛一点;我女儿谨慎也挺好,但也要多锻炼,变得外向大胆一点。
这是我们做父母的习惯性想法。我们看孩子时,常常会评价哪里好,哪里不好,哪些地方该修正,该改造,让孩子变得更好。这就是养育呀,我们养大一个孩子不就是要把他们管教成一个“好人”吗?
但如果世界顶级的发展心理学家说,没必要,而且塑造孩子大概率会害了孩子,你会不会觉得很荒谬?
01,童年是混乱的,这才有利于孩子发展出自我
这位世界顶级的发展心理学家是谁呢?她是艾莉森·高普尼克,国际公认的儿童学习与发展研究领袖,勇于挑战皮亚杰的儿童心理学家。
对于蕊蕊和我女儿这样的问题,她没有比较两种性格的优劣,而是从进化的角度给出了解释:在人类进化的几百万年里,胆大胆小的人都很多。如果爱冒险的人容易遇险,为什么这样的性格没有被自然选择淘汰?反过来,如果冒险的好处更大,为什么胆小的性格没有消失?
世事安稳时,保守谨慎当然好,但风云变幻时,冒险精神就变得很重要。在漫长的进化史里,人类要面对多少变化?只有既有胆小者,又有冒险家,所有人的生存几率才更高:环境稳定时,保守派可以确保冒险家安然度日;暴风雨来临时,勇于创新的人可以把胜利果实分享给保守的人。
环境一直在变化,充满不可预测性,善于应对各种不确定性,人类才能生存下来。人类需要形形色色的人,这是进化的策略。
蕊蕊妈妈总觉得女儿太喜欢胡来,相信很多父母也有这样的感受,就是孩子的生活太乱。这群小动物,他们不听话,不讲礼貌,不听道理,不收拾,不学习,就爱玩,上蹿下跳地闹腾,家里有个孩子就像战场。
但高普尼克说,童年的价值就在于混乱。
因为人类进化的策略是要有各种各样的人,而混乱有利于孩子发展各种个性,以备将来适应各种环境。蕊蕊爱冒险,能机警地感知周围的变化,我女儿谨慎稳重,能专注地做事情。
孩子天生爱探索,爱折腾,在混乱中探寻自己的兴趣,自己能做什么。成年之前各种尝试,随机生成多种可能性,成年后再保留可行的选项。
人类发展的策略就是各种孩子都要有、各种性格都保留,让他们自己去闯荡不同的环境。高普尼克小时候很胆小,她成了了不起的学者;她的二儿子是像蕊蕊那样从小爱冒险的孩子,长大后成了一位成功的投资人,过着充满动荡和风险的生活。每一种性格,都有它的舞台。
而养育,就是要给孩子提供时间、空间和探索资源,让他们去折腾,变得复杂,以适应未来多变的环境。
02,做父母不是做木匠,而是园丁
可惜,一看到孩子折腾,我们就感到失控。孩子玩耍把房间弄得一团糟,我们吼着要孩子收拾;孩子花太多时间搞兴趣爱好,我们担心玩物丧志;孩子毕业了要去大城市,我们勒令他回家考公务员。
我们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孩子什么是最好的,为孩子设计、安排好一切,要求孩子在预定的轨道上过好一生。
我们学习各种育儿技巧,管教方式,并认为只要我们足够努力,技术和专业都过硬,就一定能把孩子培养好,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就像热播电视剧《小欢喜》里的宋倩,是名师,责任心强,爱孩子,舍得为孩子付出,把女儿英子培养成了学霸,可英子不快乐。
现实生活里,被父母要求学业有成、事业成功,最终也过上优越生活,但内心迷茫抑郁的孩子可不少。
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就在于我们做了一个木匠,把孩子当原材料,按照我们的想法、我们的品味、我们的技术、我们的图纸把孩子做成一张桌子、椅子或书柜,但这些成品是没有生命力的。
孩子不是原材料,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人。基因决定了他们会像植物那样,从种子发芽长成花草或树木。他们需要的不是雕刻打磨,而是一个生态环境,有阳光雨露,有土壤营养,才能茁壮成长。
做父母要像园丁,给孩子打造一个适宜的生态环境,只要保证空间安全,有阳光空气水分土壤,花花草草就能自行生长,适应不同环境变化。
园丁打理花园,有时弯腰驼背,大汗淋漓忙活了一整天,过些日子却发现那些花草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生长。正如一句话所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像《小欢喜》里,三个家庭的父母费劲心思,最后发现孩子都不如他们所愿,英子爱好天文,方一凡喜欢唱歌跳舞,季杨杨痴迷赛车。
园丁式父母不会对此生气,反而感到喜出望外。因为生态环境的功能就是让花草有自己的生命力。
03,做园丁的本质是爱
那么,园丁式父母是怎样养育孩子的呢?
高普尼克在《园丁与木匠》一书说:
从进化的视角来看,成人和孩子的关系至关重要。学习、发明、创造乃至传承、文化、道德等人类独有的能力都是在亲子关系中萌芽,这些能力是人类与其他物种的最大的区别。可以说,是亲子关系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人类。
也就是说,我们日常关心的孩子成绩好不好,能上什么样的大学,将来做什么工作,婚姻会不会幸福,孩子自不自信,善不善良,有没有创造力,有没有毅力等等,都源自于我们和孩子关系。
下面这张图解释了亲子关系对孩子成长的影响:
最内层是孩子内心的依恋模式和自我观念。依恋模式指的是内心的安全感,是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如父母爱不爱我,我是否安全等。
自我观念包括自尊和自主,指孩子和自己的关系。如我值不值得被爱,我有没有价值,我有没有选择权等。
这些心理模型是孩子在婴幼儿时期就形成的“内部工作模型”,它影响孩子的性格形成,也就是图中的第二层品质特征,如坚毅、创造力、成长型思维等等。
这些性格又影响第三层外在表现,也就是我们平时见到的考试得多少分,上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等等,也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指标。
可以看到,这三层的关系是,内层是外层的驱动,外层是内层的体现。心理内核影响性格,性格又影响外在表现。
所以,用园丁思维养育孩子,是“由内而外”的。在孩子年幼时,给孩子足够的爱和安全感,这样孩子就有了自信向外探索学习。
在学习过程中,父母仍不忘给孩子积极反馈,增强孩子内心的安全感和内驱力,这样孩子就更积极地探索,发展出成长型思维、坚毅、创造力等品质。这些品质不仅让孩子有好的外在表现(最外层),还会提高孩子的内隐自尊(最内层)。
可以看到,这样的养育形成了良性循环,孩子在这个积极回路里不断上升,向前。
而且,这个机制自带“发动机”,比如,就算孩子现在成绩不够好,但只要他有成长型思维,有坚毅的品质,有创造力,将来总能取得好成绩。
遗憾的是,因为最外层的外在表现最显而易见,也最容易改变,我们做了许多本末倒置的事情。
孩子成绩不好,就报补习班。提高分数总比把孩子从固定型思维转变为成长型思维容易。这就是为什么木匠式方法“治标不治本”,无法长远。
甚至有些时候,我们不惜牺牲内层,来达到外层的速成。许多孩子在高中是学霸,但因为没有成长型思维,到了大学就落伍了。
父母对孩子,不是一系列的操作,养育的重点不是掌握某个技能。
父母对孩子,是一种关系,养育的重点是经营一段有爱的关系。在有滋养的生态环境里,孩子才能长出适应未来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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